奴穿行在这片声音里,道:“知道。”
白玉静默少顷,一鼓作气:“那你后悔救我不?”
陈丑奴道:“不。”
他答得太快,又是那种曾经令她误会的斩截,白玉心情复杂,又忍不住想要深究:“说个理由。”
这一回,身后迟迟没能传来回应,白玉撩起眼皮看四周,故作出漫不经心的意态。
“说不出就算了。”
“不需理由。”
两个声音同时响起,白玉一震,无法分辨那句话背后的含义,陈丑奴忽然一夹马腹,驱马疾行,不再给她盘问的机会。
马儿撒开四蹄,两人很快穿过渐渐稀落的人群,过不多时,出城而去。
抵达剑宗,又是黄昏时分,一片红枫在残阳漫射之下鲜红欲滴,白玉再度看在眼中,竟只觉刺目。
下马之后,两人履约在石柱外等候谢昱,这小子先前虽一脸不情愿,办事效率却十分之高,不至一盏茶的功夫,便也匆匆策马而来。
三人于是拾级而上,在薄薄暮霭笼罩之下,穿过枫林。
顾竟所居的松苑位于剑宗东北方向的一片松涛前,白墙黛瓦,曲径深深,乃全宗门最为偏僻、幽静之处。每年六月起,顾竟会在苑内闭关一至三个月,美其名曰修行,可事实上,自当年赵弗离开剑宗后,顾竟在剑术上几乎再也没有精进过。
剑宗门规里有一项不成文的约定——有两个名字是不能在顾竟面前提及的,一个是东山居士,一个是赵弗。
掌教说,提前者,顾竟会悲恸难抑;提后者,顾竟会伤心欲绝。
因而门内还有一个隐秘的传闻——师父顾竟闭门谢客,并非是为钻研剑术,而是为避开一些他并不愿去面对的日子。
比如赵弗离开剑宗的六月三日。
六月三日的剑宗,从来都是一片惨淡,哪怕全门上下,都没有顾竟的身影。
后厨不可以准备荤菜,弟子不可以结伴嬉闹,前庭后院,必须彻底洒扫庭除,不留一丝尘垢……这个日子,简直沉重得像一个忌日。
懵懂的少年不懂,在偷偷抱怨之余,皆不约而同慨叹于师父顾竟的情深不寿,鄙薄于赵弗的移情别恋。白玉年少时,也曾在李兰泽的白衣后感叹——世间为何会有像顾竟这样痴情的人?
直到那天夜里,她在一片震天的厮杀声里走进松苑,才知道,在那些事无巨细的忌讳之后,藏着的根本不是什么缠绵悱恻的爱意。
那天,她换上赵弗最爱穿的黄衣,梳上赵弗最爱梳的双平髻,握着一把金穗剑,乔装易容成赵弗推门而入时,在顾竟那双苍老疲惫的眼睛里看到的,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。
那种恐惧,带着恨,带着怨,带着求而不得的沉痛,以及色厉胆薄的心虚。
可是,当年理亏之人分明是赵弗,他顾竟——为何而心虚?
……
夜幕低垂,长风自苑外松林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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